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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歸家終點的火車站,吃一碗熱湯餃

瀏覽: 作者: 來源: 時間:2021-06-12 分類:動態(tài)
這是到家前的最后一站

本文由蓋飯?zhí)貙懝ぷ魇页銎?,原載于微信公眾號:蓋飯人物(ID:gffeature)

在你眼中,即將到來的春節(jié)究竟什么樣?從各種意義上講,2018年的冬天都異常寒冷。但往事已逝,也無須再提,唯有奮力向前。幸運的是,平凡而渺小的我們,卻在彼此眼中閃閃發(fā)光。

一年的勞碌終究告一段落。戀人們在機場前最后一次親吻擁抱,踏上歸鄉(xiāng)之途。夫妻們打點行裝,告別朋友,拉緊對方的手走進車站。當夜幕降臨之時,他們從分布在中國廣袤國土上的無數(shù)車站機場里涌出,神色匆匆。這是到家前的最后一站。

這里有很多故事。

上午十點半,我洗完幾十只碗碟后,立即扶桌坐下,舒展僵硬的腰背。

飯館里的食客吃完飯,陸續(xù)都已走了,只余五六人還坐在店里,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大聲商量著待會兒的歸家路線。

這些外地歸來的食客大多是同鄉(xiāng)或夫妻,在這一年尾末、春節(jié)前夕,他們從打工的城市歸來,回家過年。跟多數(shù)旅客一樣,他們沒能搶到有座車票。不僅如此,這二十幾個小時的無座火車還并未宣告他們歸家之旅的結(jié)束——聽他們所述,一會兒他們還得搭公交車趕去汽車站,顛簸四五個小時,再由汽車轉(zhuǎn)“黑豬兒(野車)”,最后乘摩托車穿過崎嶇土路,才能到家。

談及回家這個話題時,這些食客的臉上混雜著疲憊和欣喜。他們腳下堆放著大大小小十幾個背包,里面塞滿了他們?yōu)闅w家準備的新衣服、在打工城市買回的各種特價電器、以及給親友帶回的當?shù)靥禺a(chǎn)。除了背包,一旁的數(shù)只白桶也很是引人注目——這種容器由油漆桶轉(zhuǎn)變而來,平日里被當做水桶,在春運時更有大用,不僅可當?shù)首?、可裝雜物,還結(jié)實耐壓,遂得到眾多旅客青睞,成為他們居家外出之必備。

路線商議完畢,食客們背上包、提上桶,意氣風發(fā)地往公交車站去了。

送走這撥人,我才算得到了暫時的喘息。母親卻閑不下來,她不停探著頭往飯館外的街道上張望,又轉(zhuǎn)身看了看墻上貼的列車時刻表,估算著在到下一撥食客到來之前,能包好多少只餃子和抄手。

下一趟車是十一點二十,廣州到達州。時間尚算寬裕,但母親不敢坐下歇息——春運期間客流量極大,必須得趁這點空檔備好足夠的餃子才行——基于有湯有菜有肉的優(yōu)勢,一碗熱乎乎的湯餃成了春運期間旅客速食的最多選擇。

母親扔了一大塊肉在砧板上,手提菜刀站定,開始剁肉餡。篤篤剁聲響起,砧板上肉沫飛濺,每隔幾分鐘,母親就將手中菜刀一掄,把肉翻個面兒,再繼續(xù)剁著。

剁肉看似簡單,卻實在是門力氣活兒。我收十完桌子,轉(zhuǎn)頭見母親額上已有薄汗,忍不住上前道:“媽,你歇會兒,我來剁吧?!?/p>

母親手下不停,只輕聲囑咐我:“我這兒你不用管,去接你爸吧。這時候他應(yīng)該在往回走了,估計又買了不少菜,你去幫著提回來。”

忙完早上八九點那一陣兒后,父親一般會選在相對清閑的十點去菜市場買回飯館一天所需的菜肉米面。菜市場離這兒有一千多米,提著數(shù)十斤東西走回來,著實吃力。

只是還沒等我走出飯館,父親就已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上提滿了各種肉類蔬菜,待他將東西全數(shù)放在桌上時,雙手已被勒得發(fā)青?!皣K嘖,今天這豌豆尖又漲價了......這些賣菜的,就趁這幾天賺錢......”

“你看看,叫你別買這么多菜,你偏不聽,擱到明天又不新鮮了......你這人吶,買啥都貪多?!蹦赣H停下手中的活兒,過來逐一翻撿塑料袋,驗收父親買回菜品的質(zhì)量。

“這不是春運了嘛,吃飯的人多了,肯定得多買點菜噻?!备赣H不服氣地反駁了兩句,停頓半晌,似是突然想起來什么,語氣變得遲疑,“對了......剛剛有個老鄉(xiāng)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今天要來咱店里。我一會兒還得去幫他看看黃牛票還有沒得——他想這兩天去廣州,不然過完年就不好走了......”

話音剛落,母親臉色立刻難看起來。我倒也能理解母親此時的心情。自從在火車站開了飯館,隔三差五便會有各種老鄉(xiāng)、親友登店來訪,我家不僅要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們,還得為他們的火車票四處奔走、貼錢買高價票、想方設(shè)法將他們弄上火車。仿佛我們在此開店,就掌握了火車站的命脈,扼住了鐵道部的喉嚨。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們多幫著點兒也不虧啥,再說了,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別人都是緊趕慢趕地往回走,他反倒得趁這時候出去,這說起來還不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嘛,咱不得幫一幫人家?”見母親不悅,父親一邊把幾只去毛的雞鴨往冰箱里塞,一邊斟酌措辭、偷偷打量著母親的神色。

母親覷了父親一眼,不置可否,轉(zhuǎn)身回到砧板前繼續(xù)準備著餃子餡料。

見母親不吭聲,父親倒松了口氣,他知道母親便是默許了,遂掛著討好意味的笑臉,上前接過母親手里的刀繼續(xù)剁肉。

肉餡備好后,母親按比例擱了蔥姜蒜進去,最后將餡料裝盤,備好面皮和水,喚我同她一起開始包餃子。

餃子包滿三盤時,父親就從站前廣場回來了,回來時身邊還帶了個中年男人。那男人身形瘦削,顴骨高聳,手背和耳廓上有好幾處凍瘡,身后背了個一人高的牛仔布包,包身多處磨損,底部還用同色布料縫了好幾層,許是怕布包漏了底。

兩人剛一進門,父親就急匆匆地沖母親說:“狗日的這群黃牛,到廣州的站票都賣到八百六去了?!鳖D了頓,才想起來忘了給我們介紹身旁的男人,“這是我們南山老鄉(xiāng)小劉——囡囡,快叫劉叔叔?!贝医辛藙⑹?,父親又繼續(xù)囑咐母親,“你先給小劉煮碗湯餃,他一路過來還沒吃飯呢?!?/p>

父親剛說完,劉叔就立即放下背包,將手伸進包里掏了半晌,最后掏出來一袋用紅色塑料袋裹了好幾層的物什,一臉局促地遞給母親:“大嫂,實在不好意思,這趟過來得麻煩你們了。我這從老家走得急,沒給你們帶啥好東西,這點喜沙肉你們拿去吃,千萬別嫌棄?!?/p>

一聽這話,我馬上便似餓狼般盯住那袋吃食,然后拿哀求的目光看向母親,想讓她趕緊收下。

喜沙肉又叫夾沙肉、龍眼肉,取“喜氣吉祥”之意。由糯米、豆沙、豬肉蒸制而成,吃起來肥而不膩,很是下飯。只是,這道菜需得土灶大火燒出才會好吃,所以近年來逐漸遠離了城市人的餐桌,只在農(nóng)村宴席上偶爾出現(xiàn)。

離鄉(xiāng)多年,母親自然同我一樣思念這種家鄉(xiāng)味道。幾番不咸不淡的推脫后,母親笑著將東西接好,然后遞給了我,又張羅著給劉叔煮餃子去了。我則立即打開袋子捻了塊兒肉放進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我幸福地瞇起了眼。

父親同劉叔一齊坐定,我擦了擦手上沾的肉沫,替他們倒上茶水,聽倆人商量著車票的事兒——眼下正是一票難求的時候,黃牛票又貴得離譜,劉叔若想這兩天就走,只能想想其他辦法了。

“老張,你這樣,待會兒等廣州車班那些乘務(wù)員來了,你問問他們能不能想辦法把小劉安排到餐車上?!钡人虚_的空檔,母親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父親一聽這話,頓時把大腿一拍,面帶喜色:“對對對,他們應(yīng)該有辦法?!鳖D了頓,又問,“廣州的車幾點到這兒?”

“十一點二十。你再不抓緊時間把菜準備好,等會兒那些廣州乘務(wù)員來吃飯,我們就搞不贏(忙不過來)了?!蹦赣H嗔怪了一句。

說起來,這些乘務(wù)員倒算是我們店的最穩(wěn)定客源。由于達州地理位置較優(yōu)越,是多條重要鐵路線的交通樞紐,每天便有兩百余列火車穿城而過——其中最多??康模怯蓮V東北上的廣達線列車。

基于此,這些廣州車班的乘務(wù)員便成了我們這些站前飯館的常客。

常年跟這群廣州人打交道,父親早就摸清了他們的飲食喜好,自然也對菜品的準備心中有數(shù)。

父親從冰箱拿出豬肚、腰花、排骨提前解凍,又將泡菜、生姜、大蔥切好裝盤,然后洗凈幾個砂鍋放到爐上,用以燜制煲仔飯——彼時,煲仔飯作為粵菜系的特色美食還未風靡全國,在我們這個小城里更是難覓其蹤跡。只是這群廣州車班的列車員終日奔波異鄉(xiāng),無法適應(yīng)重油重辣的川菜,他們便時常教我母親做些廣東當?shù)氐某允?,煲些老火靚湯,聊以慰藉。

備好配菜,父親引著劉叔走進隔壁的平安旅館,帶他開房休息。我提著劉叔的一些雜物,也跟在了后邊。

平安旅館的老板是一對年逾七十的老夫妻,為人很是和善。平日無事時,老夫妻倆都喜歡守在旅館里,陪著客人們下棋聊天。

只是今天他們卻不見蹤影,只留負責入住登記的小楊叔叔守在旅館門口。一問才知,夫妻倆是趁春運旅游去了。

小楊叔叔從登記窗口走出來,臉上掛著溫和笑意。他年約25,長著一張和善謙恭的臉,穿著素凈,性情也向來溫吞。平日里,別家店里有事總愛找他幫忙,他也從不推脫;就連我們這些小孩兒去捉弄他,他也絲毫不惱。長此以往,便贏得了街坊四鄰的一致好評。

登記時,劉叔見這年輕人寫得一手好字,言談之間也十分客氣有禮,便也對他有了好感。聽著他明顯異于本地、更貼近于陽平小片兒的口音,劉叔有些好奇,便隨口問道:“小楊,你不是咱本地人吧,你家哪里的?”

原本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話,小楊叔叔卻忽然沉默了,眼里的神采也黯了下去。

等了很久,劉叔都沒等到他的回答。

我和父親都知道,小楊叔叔是不會回答的。說起來,其實我們根本沒人清楚小楊叔叔的來歷。甚至連他的這個楊姓,都是老夫妻給起的。

小楊叔叔或許姓楊,又或許不姓楊。到底姓什么,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三年前,他被老夫妻從冬日的街頭撿了回來。那時不知他已在外流浪了多久,也不知為何流浪。那時的他衣衫襤褸,形容枯藁,眼神里滿是驚懼和傷痛。

老夫妻將他帶回旅館清洗干凈,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臭烘烘的流浪漢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蓡査嗌贇q,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兒,他俱是三緘其口。再后來,老夫妻便給他起了楊姓,將他當做兒子來養(yǎng)。

這三年來,老夫妻倆總勸他回家去看看父母,每到這時,他只是沉默著搖頭。再逼得急了,他便會紅著眼眶著扔下一句:“我沒臉回去?!?/p>

劉叔自然不知曉小楊叔叔的這些過往,見他不吭聲,面上便露出疑惑,正要再說些什么,父親這時接過房門鑰匙,一把拽著劉叔找房間去了。

安頓好劉叔,我和父親很快回到了店里。

回店時,墻上的時鐘正堪堪指向十一點十八分。而就在一分鐘后,火車進站的鳴笛聲驀然響起,也正式吹響了所有飯館的戰(zhàn)斗號角。

在工作人員揮著旗子指揮列車進站時,各大飯館的老板、老板娘都系好圍裙站到門口。站定后,他們先是環(huán)視一周,估算敵我力量,然后大喝一聲喊出店內(nèi)伙計以壯聲勢,最后摩拳擦掌,蓄勢以待。

約莫十分鐘后,黑壓壓的旅客從火車出站口蜂擁而出,整個站前廣場瞬間溢滿人群。在廣場容量爆滿前,人群開始向四周分裂——部分心急的,會即刻奔赴公交車站往家里趕;其余的人則會選擇找家飯館、稍事歇息。

在車上時,大家的“歸家心切”層層堆積、彼此感染;可下了火車,從熱騰騰的各種情緒中抽離出來,許多旅客倒不急在這一時回家了。在他們看來,回家過年是大事,總得神采奕奕才行;要是饑腸轆轆、困頓而歸,到底少了點兒衣錦還鄉(xiāng)的體面。

眼見人群陸續(xù)往這邊來了,飯館的老板們也卯足了勁兒,扯著嗓子高聲喊道“兄弟,來吃飯嘛!”“價格優(yōu)惠,免費上廁所!”“老鄉(xiāng),進來吃碗熱面嘛,水都是燒開的,進門就能吃!”“......”

唾沫橫飛之際,他們還像母雞護崽一樣大張雙臂,一邊不停游說,一邊不停變換走位、攔住旅客去路,那陣勢之夸張,竟恨不得憑空造出一堵墻來將旅客全部攔住。

父親母親向來臉薄,喊客也喊不出什么架勢。但好在我們門口擺盤的餃子個大飽滿、爐上的煲仔飯又算是那時的新鮮吃食,倒也吸引來一大堆食客,店里坐滿了不算,連門外擺的幾張桌子邊兒也都擠滿了人。父親在食客之間來回穿梭,點完這桌的菜,又要去那桌安排座位。暈頭轉(zhuǎn)向之際,父親猛然發(fā)現(xiàn)——咱家凳子居然少了幾個。再一深究,原來是隔壁飯館的老板不忿于我們生意好,便暗地里偷了我們幾張凳子去。

父親站在隔壁飯館門外,要與那老板講道理。誰知那人借機撒火,硬說凳子是他家的,一來二去,最后還罵起三字經(jīng)來。父親向來老實口拙,那邊老板罵得跟唱快板兒似的,父親這廂憋了半天,竟只啐出了一句:“你看你瘦得像個尖嘴猴子!”

我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幸虧我在罵架這方面算得上是家里的中流砥柱,遂欲上前給父親助威,誰知我一句“寶批龍”剛罵出口,父親便一巴掌拍我腦門上,喝道:“哪個教你說臟話的,回去幫你媽洗碗去!”

見罵架才華不得父親欣賞,我只能灰熘熘回到了店里。父親在那兒講了半天道理,最終好歹拿回了我家的凳子,這場搶客硬仗也才算暫時偃了旗息了鼓。

半小時過去,估摸著旅客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廣州車班的乘務(wù)員才結(jié)伴從鐵路賓館走了出來。出來時,一行人身上全是香皂和洗發(fā)水氣味,想來是洗過澡才出來覓食的。

父親見著他們朝店里走來,遠遠地招了招手,然后回身將提前備好的菜品全數(shù)裝盤,只等他們到店點完菜,便可立即下鍋烹煮。

除了小部分選擇了其他飯館,多數(shù)廣州人都徑直進了我家店門,熟稔地與父親打起了招呼?!皬埨习澹覀冇謥砝?!雷最近僧衣孩猴吧?”

“生意還挺好,多虧各位老板經(jīng)常來照顧生意啊。今天要吃點什么?”父親說慣了川話,此時硬拗普通話,著實有些別扭。

寒暄之后,這些廣州人分成四五桌坐下,商議片刻便開始點菜,點的有葷有素有湯鍋,最后還每人點了份煲仔飯。盡管父親事先有所準備,母親卻是一刻不得閑,她不停放菜、顛勺、放調(diào)料,最后快速裝盤,由我端上桌去。

端菜上桌時,我心里有些欣喜——按往年的習俗,這些廣州乘務(wù)員都喜歡給小孩兒發(fā)紅包,今年想必也會如此。

廣東人把發(fā)紅包稱為“派利是”,“利是”取大吉大利、好運連年之意。雖然廣東人派利是的起步價基本是綠票子,但逢人就發(fā),也算大方。

果不其然,我上完菜后,說了些恭喜發(fā)財之類的討喜話,他們便塞了十幾個紅包給我,還笑瞇瞇地夸我懂事勤快,問我今年考了多少分、將來想考什么大學。

父親則趁機給每人遞了支煙,又委婉道出想讓他們幫忙的事兒。他們倒十分熱心,直說這事兒包在他們身上,到時會在餐車留出一個位置,然后一邊吃得熱火朝天,一邊操著廣普談?wù)撝哼\期間又增加了多少個車次,以及自己春節(jié)能不能回家過年的事。

......

忙完這陣兒,母親早已累得抬不起手來,午飯便由父親來弄。

父親不善烹飪,只得像往常一樣用大鍋煮了幾十只餃子,佐以蘸料,當做一家人的午飯。餃子出鍋時,父親另裝了一碗湯餃,囑咐我道:“這碗給你小楊叔叔送去。老楊夫妻倆走了,他一個人不好煮飯,估計現(xiàn)在還沒吃呢。”

我“嗯”了一聲,端起碗就往隔壁旅館走去。

待我進門時,小楊叔叔正提了四五個暖瓶從客房走出來。我將碗放到桌上,嬉笑著喚他:“小楊叔叔,我爸讓我給你送餃子來了,你趕緊趁熱吃哈!”

他放下手里的暖瓶,沖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從兜里摸出了幾塊巧克力遞給我:“謝謝啦。對了,你一會兒告訴你爸,讓他晚上來我這兒喝酒?!?/p>

“好嘞?!蔽乙贿厔兲羌?,一邊回他。

“你趕緊回去吃飯吧?!彼驹陔娝畨嘏裕人疅_。不多時,電水壺的按鈕“啪嗒”一聲響了,他便拿掉暖瓶上的木塞子,又將電水壺提了起來。

我在一旁咬著巧克力,看他小心翼翼地往暖瓶里灌水??戳艘粫海液鋈粏柕溃骸靶钍迨?,你是不是綿陽的?”

他提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幾股水線濺了出來?!澳阏χ??”

“我班里有個綿陽來的同學,口音跟你很像,講話黑搞笑,”我擦凈身上濺的水珠,猶豫著道,“綿陽離這兒不遠啊,你為啥不回去?”

午后陽光的觸角爬進旅館內(nèi)。小楊叔叔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處,神色迷?;秀?,仿佛一條迷失前路的船舶,在等待一根命運的纜繩將其牽引歸岸。

“你還小,你不懂,”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沉聲答我,“我根本沒必要回去......我媽已經(jīng)死了,我也早就沒家了?!?/p>

“......那你爸呢?”

“......他對我根本沒有感情。而且......他也有新的家庭了,我不想回去打擾他?!?/p>

“咋會嘛?親人始終是親人吶,你看我,”我拉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處青紫湊到他面前,“前幾天我跟同學翻墻出去逃課,回來就被我爸擰成這樣。你看嘛,雖然他對我下此‘毒手’,但我還是知道,他始終是愛我的。你爸肯定也一樣?!?/p>

小楊叔叔沖我扯了個笑臉,生硬地岔開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你趕緊回家吃飯去吧,不然你爸媽又得說你了。”

“......好吧,”見他不想談?wù)撨@件事,我也不再多說,只囑咐他,“那你一會兒灌完水記得把餃子吃了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點點頭,回身重新提起了電水壺。

第二天,到了約定時間,劉叔收十好所有行李,做好了“逃”上火車的準備。

廣州車班的乘務(wù)員倒也守信,在列車進站前,他們提前告知了父親——到時帶劉叔從哪條小路進站,怎么躲過站臺上的工作人員,以及在哪個車廂來接應(yīng)。

臨行前,父親給劉叔煮了滿滿一大碗湯餃,底下還臥了三個煎蛋。劉叔吃著吃著,忽然摸出一只老式手機,給家里打了電話。

說的也無非都是些家長里短——跟老婆說的是“辛苦你了,以后要你一個人扛起整個家”;跟孩子說“在家要聽你媽的話,好好讀書,將來必須考大學,不能像你爸這樣沒出息”;跟父母則說“爸媽我對不起你們,這大過年的,也不能在家好好陪你們......”

說到最后,捂著臉哭了。

只是哭了沒兩分鐘,他便抬手用力揩了揩眼角,順勢抹了一把臉,再端起冷透的湯餃呲熘幾下全數(shù)刨進嘴里,連湯底都喝了個干凈。

半小時后,我和父親一齊將劉叔送上了車。將他安置妥當,我們便下車站到了警戒線外。劉叔則在餐車的車廂連接處站定,臉上勉強掛著笑,沖我們揮了揮手,趕示意我們快回去。

只是這告別還沒完成,下一刻,便被生生掐斷。

車廂里忽然上來了幾個巡查的檢票員。一見到他們,劉叔頓時像見了貓的老鼠,也顧不上跟我們告別了,提上行李就倉皇地縮到了角落去。

看著他的狼狽背影,我忽然意識到他與廣州相隔的,其實遠不止這張火車票??蔁o論如何,他都得踏上這趟列車,并且別無選擇。

劉叔走了,許多人也都走了,更多的人則在回來——或是回去。

幾天后,小楊叔叔突然找到我父親,說這段時間請他幫著老夫妻多照看一下旅館——他決定要回家去看看了,行李都已備好,當晚就走。

說“回家”這兩個字的時候,小楊叔叔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他這個決定如此突然,又如此合乎情理。父親雖覺詫異,但又很替他高興,自然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小楊叔叔走后,父親變得更加忙碌起來。而這樣兩頭兼顧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到春運結(jié)束。

店里的食客也依舊絡(luò)繹不絕,這些長途歸來的旅客一進店里,大多都會豪氣萬丈地喊上一句:“老板,快點給我們一人來一碗餃子,都要大碗的,今天我請客,大家吃了好回家!”喊這話的時候,連眉梢眼角都帶著興奮。

待熱湯熱餃端上桌,他們則會一邊吸熘著湯汁,一邊朗聲談?wù)撝约医衲旯嗔硕嗌傧隳c、熏了多少臘肉、孩子期末考了多少分。整個飯館里一時全是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若是在平時,這些食客總喜歡逐個兒數(shù)清楚餃子的個數(shù),看是否足量。但此時,他們倒不再計較多幾個或少幾個。

反正吃完這口,馬上就到家了。

那里有人在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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